亲子鉴定,是个神秘又富有争议的话题,每一桩鉴定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曲折的故事……
日前,一本叫《亲子鉴定秘档》的书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,书中主人公原中国科学院北京基因组研究所、现北京中正司法鉴定所所长邓亚军博士也成为焦点。
因为崇拜家中的兄长,高考时邓亚军听从他的建议,报考了西安交通大学法医系,1996年毕业后分到西安市公安局灞桥分局当了一名现场法医,负责尸体检验和临床鉴定。
两年后,邓亚军考取了西安交通大学法医系的在职研究生。2000年9月,她跟随导师来到中科院北京基因组研究所完成硕士课题。
这一年,中国加入了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1%的项目,邓亚军作为工作人员参与了科研任务。
2001年7月,“中国水稻基因组计划”启动,她被任命为生产办公室主任,领导了包括博士生在内的150多人圆满完成了测序工作。
“中国水稻基因组计划”完成后,邓亚军回西安通过了硕士论文答辩,并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继续攻读博士学位。2003年年初,她正式出任研究所下属的华大方瑞司法物证鉴定中心主任。
拎着SARS病人的血清坐飞机
邓亚军刚走马上任,中国就遭遇了SARS病毒的侵袭。测出SARS病毒的基础序列,是研究所的当务之急,邓亚军被派到广州,与相关医院进行沟通,以获得样本。
“当时我飞到广州三次,才得到了SARS病人的阳性血清。那时候,SARS病人的血清谁看见谁害怕,我就带着血清坐飞机。”邓亚军说。2003年5月,研究所捐赠给国家30万份的ELISA试剂盒,用来确诊SARS病人。
“SARS病毒被解码之后,为了验证病毒通过什么途径传播,我们又从各地收集了500份SARS病人的血液、粪便、口腔试子和唾液,进入P3实验室(P3实验室是生物安全防护三级实验室。生物安全防护实验室根据微生物及其毒素的危害程度不同,分为4级,一级最低,四级最高。三级适用于主要通过呼吸途径使人传染上严重的、甚至是致死疾病的致病微生物或其毒素)进行SARS病毒的检测和分离。”
这一次又是整整3个月,邓亚军的体重掉了8斤。身边的不少人辞职走了,邓亚军却一直坚持下来。2003年9月,一切尘埃落定。邓亚军开始一心一意经营鉴定中心,也完成了自己作为职业DNA鉴定人的蜕变。
降价!降价!
当时,DNA鉴定还是一个大家都陌生的行业。
照邓亚军自己的说法,当时华大方瑞的状态就是“一人一座一车”。
“一人是指我一个人,一座是指我只占据了当时华大一万平米办公空间中一个隔断的位置,还好我还有一辆隶属于行政办公室的普通桑塔纳轿车。”邓亚军说。
作为方瑞惟一的员工及负责人,邓亚军都是一个人写策划案、计划书;一个人去跟相关行业的主管沟通,争取大项目;接着,一个人泡在实验室做鉴定……
尽管如此,邓亚军还是在很长时间里都被同行戏称为“亏损企业老总”。
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亲子鉴定,同时提高华大方瑞的知名度,邓亚军做了个大胆的决定,将DNA亲子鉴定业务全面降价,从原来行业通行的每份样本1200元,直接“腰斩”一半,降为600元。
2004年6月初,这个消息在北京一家颇有影响的媒体上发布了。发布当天,邓亚军给办公室打电话,总是占线,足足一个小时以后她才把电话打进去。她很奇怪地问来帮忙的同事:“电话坏了?”
同事连忙告诉她:“电话没坏,都是打电话来咨询做鉴定的事。”这话把邓亚军吓了一跳,结果当天就接到了5桩委托,相当于以前半个月的量;整个6月接到了80多桩委托,7月又增加到了100桩!
就在这个月,方瑞的营业额和支出第一次出现了持平,邓亚军既喜又惊,她原本没有想到,在中国亲子鉴定会有这么大的需求。
邓亚军开始招兵买马。
印度洋海啸尸检,做报告的时候才吐了
2004年12月26日,印度洋海域发生强烈地震并引发巨大海啸,数以万计的遇难者中,大量的身份无法识别。由于华大方瑞司法物证鉴定中心是国内少数几家能够提供所有类型DNA检测手段的机构之一,12月28日,邓亚军递交了赴灾区进行救援的申请。
两天后,邓亚军和4位同事已经站在灾难现场,泰国攀牙的两座寺庙存放着数千具遇难者尸体,急需身份识别。和中国的救援组一起工作的,还有来自30多个国家的救援专家,按照国际惯例,多国救援人员迅速组成了大型灾难遇难者个体识别协作组,简称DVI。
虽然邓亚军有着一线的法医经验,但她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。
“我见过高度腐败的尸体,也做过尸体检验,但我从来没在一天时间里检过50具高度腐败的尸体。尸体袋一解开,恶臭立刻扑出来,人马上就要呕吐。取样本时,还得防备满地的蛆爬到身上来。”邓亚军说,“我们吃东西基本是在现场,刚开始会从酒店带一些打包的蛋炒饭过去,但到后来,绝对不会吃米饭和豆芽,看着就像蛆,条件反射。”
由于尸体高度腐败,DNA检测几乎是身份鉴别的惟一手段,而泰国的实验室又没有能力进行这么大规模的鉴定,那么多遇难者的DNA由哪个国家来做,谁来承担这笔费用?
邓亚军作出了一个大胆决定:“我们中国,愿意承担这次海啸所有遇难者的DNA鉴定,而且承担相应的检测费用。”各国专家为之肃然起敬。
9个月后,1596份海啸遇难者样本的鉴定工作全部完成,中科院要求她做报告,为幻灯片挑选照片的时候,她挑着挑着,终于忍不住吐了。
经此一役,各种荣誉向邓亚军扑来,华大方瑞也不用再为业务量而烦恼了。
“你又拆散了多少个家庭?”
直至《亲子鉴定秘档》出版之时,邓亚军已完成了16000多例亲子鉴定,其中有超过22%的鉴定结果是“否定”的排除结果。也就是说,平均每五个去做鉴定的委托人就有一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。
据邓亚军回忆,方瑞成立后遇到的第一个DNA鉴定委托,其背后的曲折就让她很是惊讶。
“委托人是一位计划怀孕七八年仍未成功的女人,屡次失望之后,仍不懈地去医院检测卵泡是否成熟,也坚持在每个月排卵期与丈夫同房。有一次,她先入为主地认为难以怀孕,未做安全措施便和情人同房,却一击而中。丈夫越是加倍呵护她越忐忑不安,就借了出差的机会,带着情人来到北京找我。她辛辛苦苦盼孩子这么多年,仓促流产对任何一方都是伤害……
“可因为她怀孕才两个月,尚处于怀孕早期,母体内胎儿成形细胞很少,要在不影响胎儿成长的基础上提取DNA样本,当时国内还没有一家机构能做到。我把结果告诉她以后,她带着遗憾走了。过几个月她打电话告诉我,孩子已经被打掉了。”
在那么多“否定”结果中,相当一部分最后都出现家庭破裂的结局。
邓亚军告诉记者:“一个犯人的妻子生下孩子之后就离开了父子俩。父亲因为抢劫案被判入狱,把七八个月的孩子交付给同样收入欠佳的大伯收养。这对‘夫妻’只是按照风俗摆了酒席并未领取结婚证,孩子五岁时面临着上学和上户口的难题,必须通过鉴定明确户籍关系。好心的狱警委托我们做鉴定。鉴定结果却让人无奈:孩子并非犯人亲生。他的户口和就学问题仍悬而未决,更不用说鉴定结果为这个坎坷的家庭带来了多么难以弥补的伤痕。”
因为遇到太多残酷的结果,邓亚军常常遇到来自别人和自己的质疑:“你又拆散了多少个家庭?”
其实亲子鉴定只是一种技术手段,它并没有问题,有问题的是人。它暴露的是现代人对感情的草率,对家庭的忽视,对下一代的不负责任。它是一面放大镜,将那些情感上无法正视的痛处一一暴露出来。
“无辜的孩子,往往成为亲子鉴定最大的受害者。”邓亚军说。
(摘自《周末》周益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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